【刘卫】（一）
大将军战胜归来之时，满朝倾服。
刘彻看着披一身寒意的卫青，只微微点了点头，淡道：“不如大将军陪朕出猎吧。”他似是出神地把玩着手中的酒壶，末了抬头，正巧对上了卫青极幽深的一双黑眸。古井无波，似又纳入了万千星辰。刘彻顿了顿，“就下个月吧。”
卫青垂了眸：“是。”
刘彻不动声色地扫过卫青眼尾挺缠绵潋滟的弧度，再浅浅略过其线条优美的下颔，合了眼。最后，他拂了拂袖，不耐道：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卫青些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，攥着满手的薄汗，就这么出去了。他被殿外的寒风激得有些恍惚，触手却是战甲的沁骨凉意。卫青没有再迟疑。雪落了几日了。他就这么迎着大雪离开，浅浅的脚印须臾便再也寻不到了。
刘彻没有送伞。他在殿内就这么看着卫青的背影。殿内气氛肃杀，捧着暖炉的小太监战战兢兢，大气也不敢喘。理事的公公诚惶诚恐，“陛下，这伞……”刘彻顺手将那酒壶掷到那理事怀里，声音淬冰，“他不要伞，你也不要？”他拂了那片告捷的公文，冷笑了一声。
未几，殿内歌舞升平。刘彻倚在正座上，卫子夫微微给他斟满了一杯新酿，低头在他身边坐下。刘彻略带玩味地瞥了他一眼，“卫家倒是人才辈出。”卫子夫与卫青很像，但卫子夫更具女子的柔美，眉目很疏淡，堪当一国之后。而卫青却美得有点肃杀，尚带少年的冷涩。刘彻说不清爱恨。然而对卫子夫，他也没注入过太多感情，他不知道，到底是不是因为卫青才纳了卫子夫这个皇后。此刻，卫子夫只微叹了一口气：“谢陛下。”刘彻不置可否，望出殿外，不经意道：“雪大了。”
雪很大。
卫青很冷。
他深知伴君如伴虎，帝王意难测。可是他也不想猜了，他太累了。他眼前尚带狄蛮之地的罡风，血液洇染过潮湿温热的触感，他生来就该当以一剑保这海清河宴，但绝不是刘彻想要的委曲求全。
刘彻自命能给他所有，可卫青不要。
他与刘彻之间相隔汪洋，彼此沉浮间，甚至无法抓住那准瞬即逝的悸动。没有实质而流动荒诞的情愫，他握不住。他也无法溯流而上，奢求那命运洪流中薄薄的手指之触。卫青不止一次问自己：可能吗？
不可能的啊……
卫青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了刘彻幼时金屋藏娇的那位女子，极极天真张狂，竟派人来绑他。卫青失笑，问她为何。陈阿娇气着气着就哭了，她一跺脚：“别以为我不知道！皇上心悦的不是你姐姐，是你！”卫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他没底气否认刘彻对他的缠绵，而同样的，他也没有勇气回应。最后，他只闭了闭眼，叹了口气：“莫哭。”
那姑娘抽抽噎噎看他，不想被卫青的美色晃了眼，一时羞得通红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卫青被闹得也不恼，自己起了身，走回了将军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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